每日雜誌｜「馬鞍」訪港籲「唔好跟車太貼」 岑智明：最怕預測講大咗

上月底，強烈熱帶風暴「馬鞍」訪港，有傳媒及民間天氣師搶閘預報「有機會掛十號波」，任內三掛十號風球的前天文台台長岑智明，以「唔好跟車太貼」論回應，甚有火藥味。最後八號波只掛十四個鐘，面對過火預測，台長有話兒︰「掛波唔可以輕率」。半生與無常的風雲雷電打交道，岑智明的人生亦經歷種種無常，由青年時代起遭雙眼頑疾纏繞、接獲晉升台長通知當日卻面對慈母去世、前年又因治療眼疾放棄世界氣象組織要職。對待無常，他指「要懂得面對，處理，接受同放下。」現時瞓身推廣天文知識，希望青少年面對變幻莫測的天文氣象不會迷失。記者 關英傑 攝影 陳極彰

重提這次「風波」，岑指並沒動氣，但覺得涉及八號或以上風球的民間預測要謹慎，皆因怕嚇倒市民。近年市民着緊打風消息，特別是涉及掛八號或以上風球，傳媒及天氣師早早出動，引用歐美的電腦數據預測，岑指最怕預測「講多咗，講盡咗，講大咗」。其實岑智明在九年任期內，三度發出十號颶風信號，包括強颱風「韋森特」、超強颱風「天鴿」及超強颱風「山竹」，因此被稱「追風台長」。就今次「馬鞍」事件，他指有傳媒上月初熱帶氣旋未形成已預測掛三號風球，甚至直撲香港，令他感到不妥，即時在社交媒體回應，最後顯示電腦預測不準，他再提「發夢冇咁早，唔好跟車太貼」論。

掛波不可以輕率

岑坦言掛波不可輕率，高估或低估颱風威力都不宜，掛波前更要為市民做好期望管理，因為掛八號或以上風球，已涉停課停市，其他部門亦要作救援部署及安排，拿捏分寸全靠台長功力經驗，慶幸自己及天文台未有出錯。港大物理學系畢業的岑智明指，天文氣象至今存有很多不明現象，不是一加一等於二，當中的不穩定因素可能在過了臨界點便會爆升，這正是現時電腦大數據仍未能掌握及預測不到的東西，正正反映颱風等天文現象的無常。其實岑在任內推出「特別天氣提示」及「分區閃電次數」等多項預測，但他指香港多山，暴雨仍是最難預測。

一八年九月襲港的超強颱風「山竹」，絕對是香港近年面對的最強颱風，岑憶述：「當時好驚，所以早在『山竹』距離香港一千多公里，已發出一號風球。」之後他預計「山竹」會在本港以東登岸，但同時發現「西登」變數，其後「山竹」登陸呂宋稍減風力，但仍預計風暴潮強勁，最終「山竹」改在香港以西登岸，帶來災難性後果。他憶述，「山竹」襲港當日置身天文台百周年紀念大樓的七樓天氣預測中心，當時雖在玻璃窗釘上木板擋風，仍感到強風把建築物吹至搖晃。

患眼疾變消沉 發憤奪全級第一

無常是岑智明一生面對的課題，工作上他與無常幻變的颱風暴雨打交道，生命中亦多次經歷無常。中三時，他右眼確診視網膜嚴重眼疾，之後僅靠左眼看書視物，他指當時不甘心，一度消沉，那一年請了十八天病假的他，卻發憤考獲全級第一，其後他以學校送贈的書劵，購買哲學及心理學書閱讀，開始思考人生，稍解心結。

獲知晉升當天 母親去世

另一次無常經歷則在一一年，他上任台長前一個月接獲晉升通知，但同日卻殘酷地接獲母親去世噩耗，備受悲與喜衝擊；再一次是前年二月卸任後，因左眼青光眼惡化需要緊急動手術，被逼放棄到瑞士日內瓦出任世界氣象組織服務司司長的要職。人生際遇難料得失，這位聖保羅書院舊生說，中學畢業時原有到外國升學機會，但身為獨子他選擇留港升學陪伴父母，亦感謝中五遇上物理老師程介明，啟蒙他研究物理學宇宙論及基本粒子；入讀港大物理學系後，又遇到時任天文台高級科學主任的兼職講師林超英，令他認識天文台工作。他指當時打算大學畢業後到美國麻省理工進修，但衡量所修學科的工作機會不高，於是「睇下天文台好唔好玩，有冇新野學」，鋪下日後台長之路。

六三年出生的岑智明，年幼崇拜新聞報道中講解颱風的「天文台科學官鍾國棟（註，鍾國棟是前天文台台長）」，家住西環唐樓的他未經歷太多風災劫難，但對暴雨深刻，七二年六月十八日，半山寶珊道旭龢大廈因暴雨倒塌，奪去六十七人性命，事發時他聽到塌樓巨響，直言「那一刻震撼至今，感受暴雨的威力」。

雲沒生沒死 體現無常

他指，掛風球是台長負全責，曾因此面對壓力批評，慶幸早年接觸已故一行禪師的正念學說，「對待無常，要懂得面對，處理，接受同放下。」才能從容面對。對禪師眾多學說，這位物理人最有感受是「Your cloud never dies」，他解釋雲沒生沒死，形態時刻在變，可成水、成水蒸氣、成霧氣或霜雪，甚至重回雲的形態，正正體現無常。回看自身經歷，特別是困擾一生的眼疾，他指多年前接受激光治療後曾大有改善，雖然現時左眼只餘百分之二十視力，「但其實已多看這個世界幾十年。」雖然他自嘲未達到放下境界，但其實早已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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