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注一擲》現實版｜少年身陷電詐園 英文差不會打字淪為「狗推」2千美金贖身
2023-08-19 10:48 
內地正在熱播的電影《孤注一擲》中，電信詐騙集團的底層業務員被關狗籠、牙籤插手指，讓觀眾窺見了境外詐騙集團的凶殘。現實生活中，一名19歲青年親歷東南亞詐騙園區，每日「工作」12小時，自掏7萬仍滯留當地，他目睹有人被打斷手腳，有人不願離開……
19歲的小朱（化名）帶著行李隻身前往東南亞「淘金」，然而輾轉到達後，原本承諾的5000美元月薪，並沒有兌現，迎接他的卻是，每日12小時的高強度「工作」，
手機護照被強制沒收、人身自由被剝奪。
綜合內媒報道，今年3月11日，19歲的朱杭（化名）從上海浦東機場登上了前往泰國的飛機，最終目的地是東南亞某地。他由才認識不過幾個月、一同為境外詐騙集團「跑分」的「阿財」，介紹一份「工作」。「他說國外有個項目，每個月底薪5000美元，我很想賺錢，肯定要抓住這個機會。」小朱說。
親歷東南亞詐騙園區
朱杭初中沒有讀完就輟學了。這些年在酒店後廚做過幫工，當過保安，也在超市當過收銀員，還發過傳單……每份工作的時間都不長，也沒有儲蓄。2022年底，朱杭在網上認識了阿財，之後兩人共同為境外詐騙集團從事「跑分」業務，還發展了多名下線，「賺了一些錢」。
去東南亞某地具體做甚麼，朱杭說他沒有細問。「我刷短視頻知道東南亞那邊做電信詐騙的多。但我想詐騙總是要打字的吧，我給他說我不會打字，他也說不用打字，那我想應該不是詐騙。」他對記者說，出發前並不知道工作內容。
乘機到達泰國後，朱杭根據「阿財」的指令，轉機到了東南亞某地。阿財告訴朱杭，之所以要在泰國中轉，是為了躲避海關盤查。下飛機後，「阿財」通過微信指揮朱杭乘坐的士，於3月12日抵達東南亞某地。
那裡彙集著多家大型賭場，地下也蔓延著許多非法網絡賭博公司，它們把基地設在當地的「園區」。近年來，一些電信詐騙集團也把老巢搬進園區。這些園區就像自給自足的小型社會，被高牆、電網、打手圍住，犯罪集的基地。
在當地等候的「蛇頭」接到朱杭，把他帶進「金貝三園區」，一名「人事主管」直接沒收了他的手機和護照，帶他進入宿舍。
英文差、不會打字不停被換組
那兩幢高樓和高聳的圍牆、深邃的地下通道，構成了「金貝三園區」。朱杭就正式上班。「區域主管」華仔讓他簽署一份「勞動合同」，各種管理規定一一列明：不能離開園區，除非有了業績；跟主管報備後才能拿工資出去消費；上班不能拿手機；公司賬戶的錢不能動；干滿一年獎勵5萬美元等等。
據朱杭回憶，該樓層約有近60人，「樓裡除了掃地的、保安外，基本上都是中國人，年紀30至40歲左右。
朱杭被安排在17樓的「歐美詐騙組」。這個組的詐騙手法冒充熟人，向對方借錢。上工前，有專門的導師給朱杭授課，教他在與人聊天的過程中如何獲取對方的信任。工作電腦裡有事先編纂好的英文話術本，只要按順序複製貼上就好。
朱杭做了一周後，因為英文不好，華仔就給他換到了18樓的彩票詐騙組。由於他不會打字，換到彩票組的第二天，組長覺得他反應慢，又把他「踢」到了19樓「殺豬盤」組，成了專騙新加坡、馬來西亞和美國的華人華僑的「狗推」（「狗推」是對詐騙集團底層業務員的稱呼。）。
有人被打斷腳的影片令他陷入恐懼
被害人的聯繫方式都主管給的，朱杭曾扮演一名新加坡女生，年齡在35歲左右，是開母嬰店的女企業家，在美國居住了幾年，聊天中會提及自己日常會有一些小投資，收益很好，騙對方去投資。他也曾偽裝成一個喪偶無子、多金的中年男性，向有錢的女性噓寒問暖，等雙方建立信任關係後，再誘騙對方在虛擬軟件上投資。
朱杭說他沒有開過單，因此屢遭主管和組長白眼。「睡不著，吃不下，頭昏腦漲，每天都在想著怎麼出去。」在園區不到一個月，他每天只能睡著2、3小時，瘦了5、6公斤。
在朱杭的講述中，他沒有因為業績不好遭受過暴力。但他剛進園區，就聽同宿舍的人說，有人因為工作不努力、不聽話被打，也在他們手機裡看到過照片和影片。「在一個小房間裡，有個人戴著手銬，被人用電棍電，幾個壯漢對他拳打腳踢，兩條腿都被打斷了。」他說，這種被打的恐懼一直縈繞著他。
有人不願離開
朱杭計劃著脫離「園區」，同宿舍關係還不錯的大哥勸他不要想這事，不如認真幹活，多賺點錢再離開。「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朱杭說，園區有的人幹了四、五年，業績好、提成高，「明明有出入園區的自由，但他們沒想過要走。」
朱杭表示厲害的「狗推」，一天就能騙到100萬美金。19樓的「狗推」工作群裡，每天通報「業績」、每月匯總「績效」，有人一個月騙到了300多萬美元，拿到了40萬美元的提成，「他把照片發在群裡，好大一捆現金！他把30萬寄回中國給家人了，剩下的留著自己花。」
到了4月中旬，「華仔」終於鬆口，同意只要交2000美元，就放朱杭離開園區，但是護照要留下。「也許是我幹的時間短，能力也不行，沒給他們創造太多收益，才肯讓我交錢就走。」朱杭回想著。
父母通過微信給他轉賬了一筆錢，交了贖金，「華仔」果然放朱杭走了。離開園區後，朱杭搭了個車，沿四號公路一路奔馳，幾個小時後將他送達金邊的大使館。
回國後被捕
不過他仍然無法回國，直至4月21日，上海市公安局徐匯分局漕河涇派出所民警在偵查一起案件時，追查到朱杭此前曾從事「跑分」活動，聯繫朱杭，勸他歸案自首。得知他身在東南亞某地，且有強烈的回國意願，民警聯繫到他的父母，並與多方進行協調，幫他開具了所需的各項證明。5月初，朱杭成功在當地領事館辦理了一次性回國證明，購買了5月18日到上海的機票，在5月19日凌晨落地後，被警方押解到了派出所。
「回到國內的那一刻，心裡一下就輕鬆了……」朱杭低下頭，語帶哽咽：「在那裡每天都提心吊膽的，回國哪怕坐牢也是踏實的。 」
「我知道自己有犯罪行為，回國可能要坐牢。但是警察加我微信並耐心勸我回來自首的時候，我想明白了，無論如何，一定要先回國。」朱杭說。
6月21日，犯罪嫌疑人小朱因此前「跑分」行為涉嫌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已被徐匯區人民檢察院批准逮捕，該案其他犯罪嫌疑人也已被依法刑事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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