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喉|「長新冠」可能幾年內影響全球10億人 英國病者: 「極度勞累,成為自己身體的囚徒」
2022-06-10 16:25
「長新冠」是一個新名詞,指的是感染新冠後出現的、表現為一系列令人困惑的症狀的綜合症。據美國《財富》雜誌網站近日報道,長新冠可能會在短短幾年內影響全球逾10億人口。
近日,拉維對內地《環球時報》記者講述了長新冠對他的生活和學習造成的災難性影響,以及他對英國政府防疫政策的看法。由於他患病期間常有嚴重疲憊感,這次採訪不得不分兩次進行,期間還因為他的身體原因被推遲數次。
環球時報:長新冠都有哪些症狀?給你帶來了什麼影響?
拉維:長新冠被定義為感染後至少1至3個月出現新冠症狀。這是一種多系統疾病,它會影響從呼吸系統到心血管系統、神經系統等許多不同的身體系統。
它的症狀可能會是疲勞,可能會涉及呼吸問題,以及被稱為「腦霧」的相當嚴重的認知問題,還可能涉及令人擔憂的心臟問題。它還可能導致喪失嗅覺和味覺,而且嚴重程度多種多樣。我處於比較嚴重的範圍內。
長新冠對我的生活帶來了災難性影響。我的主要症狀是令人感覺衰弱的疲勞,我不得不每天在床上渡過近16個小時。我幾乎無法做我喜歡的任何事情。我不能步行超過15分鐘,而之前我每周都要騎幾次自行車,每次20英里。我也無法在任何特定時間內寫作或閱讀。會見朋友後我常感到更加疲憊。
沒有經歷過疲勞的人很難體會這種感覺。哪怕休息也不能讓這種極度的疲憊感消失。如果過度勞累,疲憊感會更加嚴重,以至於難以行走、站立,甚至上廁所都變得困難。你最終幾乎成為自己身體的囚徒。
除了疲勞,我還有各種繼發性症狀,這是長新冠的特徵。我失去了嗅覺和味覺,有輕微的耳鳴,也有輕微的腸胃問題。
環球時報:在患長新冠之前,你全程接種疫苗了嗎?接種的是哪款疫苗?
拉維:當我剛剛感染新冠時,我這個年齡段的人還沒有開始接種疫苗。我在去年6月左右接種了第一針疫苗,現在接種了3針輝瑞mRNA疫苗。
疫苗可以降低感染長新冠的風險,大約可降低 15% 到 30%。但疫苗在預防長新冠方面遠不如預防死亡有效。
在英國和美國,抗疫策略只是依賴疫苗。疫苗顯著降低了死亡人數,但即使在接種率非常高的人群中,也出現了一波大規模的長新冠患者。
環球時報:哪個年齡段更有感染長新冠的風險?
拉維:任何人都可能感染長新冠。你看看我,我才23歲,是個健康的年輕人,但我受長新冠的打擊已經15個月。長新冠的風險狀況與新冠本身有很大不同。就年齡而言,老年人最有可能死於新冠,而中年婦女最有可能患上長新冠。
如果更多的暴露在新冠環境下,患上長新冠的可能性就更大。在英國,醫療保健工作者、教師和社會工作者不成比例地患上長新冠,因為他們在整個疫情期間的工作大量暴露在新冠病毒環境之中。
長新冠是一場非常嚴重的公共衛生危機。在英國,目前有200萬人感染長新冠,其中80多萬人患病超過一年。最近有一篇論文估計,全球範圍內約有 1.4 億人患有該病。這和大約15%到20%的新冠感染會導致長新冠的數字吻合。更糟糕的是,我們目前沒有針對長新冠的廣泛可用且有效的治療方法。有些人隨著時間的推移會自然好轉,但很多人在經歷了兩年的長新冠後仍然病得很重。因此,政府必須將大量資金投入到長新冠的研究中。
環球時報:英國政府是如何應對新冠疫情的?
拉維:英國應對疫情從一開始就有著令人難以置信的缺陷。你必須回看疫情的最開始,才能理解我們是如何走到完全放棄任何形式的抗疫狀態的。
在疫情暴發早期,人們攻擊中國,認為中國搞砸了,新冠疫情也只是中國獨有的問題。而事實上,那時我們本應為遏制新冠疫情做準備並向中國學習的。當新冠疫情來到英國時,我們再採取行動已經太晚了。我們進入封鎖狀態時為時已晚,這意味著我們不得不封鎖更長時間。
就這樣,我們經歷了漫長的第一次封鎖。然後只要一解除封鎖,所有的限制措施就立刻都消失了,結果就會導致更多的新確診病例出現。接著,我們就進入了第二次、第三次不及時且漫長的封鎖狀態。
要求很多人進入這些漫長的封鎖狀態,實際上並不十分有效。在開始進入封鎖狀態的頭一年半裏,許多公眾和政治家都喪失了遏制新冠的意願。隨著疫苗的出現,很快人們就希望趕緊宣佈疫情已經結束了。
現在,保守黨已經在「疫情已結束」這一想法上表明態度:這不再是一個關於公共衛生的問題,而是一件幾乎只關乎政治的事。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人們在醫院裡不用戴口罩以及為什麼得了新冠後不必進行自我隔離。這是對公共衛生的完全放棄。
這種方法完全忽視了長新冠。數百萬人身患這種使人衰弱的慢性疾病,這完全不符合一些人所認為的新冠疫情已經結束的想法。但承認這一點意味著政府的策略需要進行大幅修改。這就是為什麼政府只投資了4000萬英鎊用於對長新冠症狀研究,因為這個病的存在在政治層面上是會引起麻煩的。我們不得不相信新冠已經結束了,這讓人非常沮喪。
環球時報:Omicron奧密克戎變種病毒具有高度的傳染性。但有些人認為它沒有那麼危險,即使感染了症狀也很輕,由此我們可以與奧密克戎共存。奧密克戎會帶來什麼風險?這個毒株是否真的是溫和的?
拉維:在西方,我們宣佈疫情已經結束。我們認為新冠病毒是溫和的,它只是流感的一種。但現實遠比這要複雜得多。認為「新冠只是一種流感」的想法幾乎純粹是政治話術。認為新冠病毒是溫和的,完全是站在一個健康的年輕個體感染奧密克戎的角度上所進行的理解。
的確,在個體層面上,奧密克戎對接種疫苗後的年輕人的影響比兩年前的新冠病毒要小得多,年輕人因新冠而死亡或者患長新冠的可能性也要小得多。但英國仍有25萬18至34歲的年輕人患有新冠後遺症。
然而,我們對新冠所帶來的風險的思考過多停留在個人層面,實際上,奧密克戎帶來的最大危險體現在社會層面上。「非典」在個人層面上是很可怕的,它的致死率在10%到15%之間。但「非典」已經被控制住了。而新冠在全球範圍內釋放出更大的破壞力,因為它在社會層面上更加危險。
從社會層面來看,新冠疫情和奧密克戎毒株看起來完全不像流感。奧密克戎的傳播性很強。在英國奧密克戎疫情高峰期,每天有大約50萬人確診新冠。當一個國家感染人數這麼多時,很小的個人風險就會累加到相對高的數字。
英國在奧密克戎感染高峰期,每天有300、400人死亡,而且是發生在疫苗接種率相對較高的群體中。在疫苗接種率較低的美國,每天有2000至4000人因新冠病毒而死亡,這個數字令人十分擔憂。現在社會上還有長新冠的存在,把長新冠納入對新冠疫情的分析中是特別重要的一件事。到目前為止,英國約有40萬人因奧密克戎而患上長新冠。因此,這種讓政府宣佈疫情已結束的、所謂溫和的變異株,卻已經造成真正災難性的慢性疾病浪潮。而這種慢性病目前我們還沒有辦法治療。
環球時報:長新冠是史無前例的存在嗎?從其他病毒後遺症中,我們可以瞭解到哪些有關長新冠的事實?
拉維:當我告訴別人有關長新冠的事時,他們十分驚訝這竟然真的存在。我認為,人們對病毒的普遍看法是,病毒會導致兩種結果—或死或生,而幾乎不可能有什麼結果是介於生死之間的。但事實上,病毒後遺症一直存在著。有很大一部分人在感染病毒後的幾個月、幾年、甚至幾十年內,出現能使人衰弱的長期症狀。
最常見的病毒後遺症被稱為肌痛性腦脊髓炎,也被稱為「慢性疲勞綜合症」。肌痛性腦脊髓炎聽起來像是一種罕見疾病的名字,但實際上它非常普遍。在英國有25萬人患有這種疾病,美國有100萬人。病患的症狀幾乎與長新冠相同:他們會感到疲勞、患有腦霧症,以及出現心血管、呼吸系統和認知功能方面的問題。
幾十年來,用於病毒後遺症研究的資金一直嚴重不足,這導致無法產生有效的治療方法。否則我們現在一定有治療長新冠的方法。如今,人們不得不彌補被浪費掉的幾十年時間。
環球時報:如果沒有得長新冠,你本來會在清華大學的蘇世民書院完成學業。你的學術研究狀況如何?
拉維:生病前,我剛剛畢業於史坦福大學,本來要前往清華大學蘇世民書院學習。但因為疫情原因去不了北京,所以前兩個學期我都是在倫敦上的網課。我非常想去清華,也很嚮往北京的生活。
如果當初能去中國,我很可能就不會得病,因為中國把疫情控制得很好。那樣我可能就不會感染上新冠,然後患上長新冠。我在清華還有一個學期,我會等病好了之後繼續學業。現在,我的身體根本沒有恢復到可以繼續學習的程度。我現在主要專注於康復,同時也在做喚醒人們對長新冠認識的工作。我寫文章,做類似於這樣的採訪,也管理著一個面向患有長新冠的年輕人的支持小組。
環球時報:中國如何幫助全球數以千萬計的長新冠患者?
拉維:這是中國抗疫策略的最大裨益之一——中國沒有重大的長新冠問題。
我認為,在長新冠研究方面,中國可以發揮非常重要的作用。這也將使中國受益。中國可以通過投資於長新冠的研究,來幫助降低新冠疫情在整個社會傳播的風險。
中國是一個資源非常豐富並擁有世界級科學家的國家。如果中國投資於長新冠的研究,就可以加快國際上的研究速度。這會對全球感染長新冠的人群產生影響。可以讓我們更早接受治療。所以我真的希望中國能夠投資於這項研究,讓中國科學家一起來應對這個挑戰。
深喉
原文刊於《巴士的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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