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码‧人文|The Digital Paper-Knife数码化的裁纸刀

2023-02-10 15:38

19世纪时,「裁纸刀」非常普遍,今天已成为一件珍品。裁纸刀有长而圆的钝刀片,一般用来切开折叠或缝合在一起的书页,制造材料除钢铁外,还有象牙或木材。当时有种书籍每隔两页就需要剪开才能阅读,所以首位读者,手里都会拿着裁纸刀,逐页切开书本阅读。这类未开封及未被阅读的书籍,现在仍然可以在档案馆中找到。


搜寻关键字

大约10年前,搜寻关键字开始改变我的阅读、教学和研究方式。这种搜寻方式看似琐碎,但只要花费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即可发现文本中频繁出现的字词。要有效地学习及阅读,我们需要更注意作者的用字模式,尤其是他们如何重复地使用这些特定字词。资深的读者总会想知道作者是否惯性地以某种方式使用某些字词。读者可以透过重读、细阅或运用手中的笔来阅读,以发现作者使用的特定字词,理解几个世纪以前的文本中那些奇思妙想。

然而,单凭人的记忆力真的足够吗?有谁可以确定自己已经找到所有的示例?假如我们并不了解某个字词的用法,或者只是在阅读中对作者的用意一知半解,问题就变得复杂了。如是者,搜寻关键字就逐渐成为长期实践之后的一种变革。

科技日新月异,质量和数量之间的差异正逐渐消失。速度更快不仅更好,更重要的是不一样:有能力迅速地发现作者是否再次使用了特定字词,才可以有一连串的新发现。而搜寻关键字只是众多方法之一。文本分析工具如「Voyant」可以免费自由使用,而且容易操作。用家可以随意复制莎士比亚的作品、《史记》、或者任何其他语言的文本,就能即时获得十多种不同的数据,如从《哈姆雷特》中的关键字到所有悲剧中的关键字。除了关键字外,还有一系列运算,如全剧或某几场戏的「词汇密度」,以及字词之间的关系。如此,阅读变成数学运算,继而一部分数据变得可视化,运算由此进入艺术的领域。

有了这种功能,就不可能再坚执地认为新旧阅读方法的区别只在于速度了。从前,并没有研究人员选择探讨那些现在才可以回答的问题。他们宁愿用5年、10年或20年的时间来做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崭新的研究问题开始取代旧有的,但关于样本数量的问题却浮现。在文学研究中,透过对短文、句子或短语进行一些非常详细的讨论来探讨整个文本、作家的全部著作,甚至是一个时代的作品精神,都是传统的惯性处理。当没有替代方法之时,这样的论点是成立的,但现在还是如此吗?

文学研究的新方法正在从顶尖的研究延伸到基础文学课堂。如果学生选择分析一个重要的字词或短语,我会提醒他们检查一下该字词或短语是否曾经出现在作品的其他地方,还有具体的使用方法,以及字词之间的关系。未来几年,我期望这种阅读模式成为文学、历史或其他涉及大量文献领域的研究和教学中普遍存在的基础知识。


衡量「裁剪」得失

人文学者不但从事阅读文本的工作,同时还会详细研读,即分析、提问和批判常识。当技术性的改革来到人文学科,成为一种历史的必然性,我们会立即衡量得与失的问题。「Voyant」这个工具的座右铭是「看透您的文字」。学者也好,学生也好,都希望更全面地感知、洞悉和解释作品的内容。以关键字为基础的人文学科新研究方法就像看着窗外:有些人选择看玻璃,有些人选择看风景,但两者无法兼得。「看透」一段文本可以获得很多东西,但当我们获得一个新的视角时,是否也同时失去另一个视角呢?

新的文本工具,从搜寻关键字到主题模式建构,都是数码化后的裁纸刀,比以往更全面地展示了文本,不但凸显细致度,更带着统计学的权威。「裁剪」这回事总是有利有弊的,被切割的东西或者可以缝合,但这切割的事实却无法逆转。我们现在以这种新的方式开启书本,就正如19世纪的读者用裁纸刀剪开书页,探索新页面上印着的东西,但我们也必须明白,刀剪下去后就再无法回到切割前的模样了。


Dr CLAPP Jeffrey Michael
香港教育大学文学及文化学系副教授

本专栏由香港教育大学人文学院学者轮流执笔,内容属个人分享及学术见解,读者如有任何意见,欢迎电邮至[email protected]

文章刊于《星岛日报》2023年2月10日教育版专栏「数码‧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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