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學林｜恍然大悟（上）

大學本科畢業後，考上了研究院，最快樂的時光不是埋首學術研究，而是當上導修課的老師。做幾頁的投影片，給一眾中文系本科生講解古籍，是我很享受的時光。

那時我還有考上博士班深造的念頭，但心底隱然知道自己喜歡對人的工作，而且，享受眾人目光聚焦的時刻。年輕人，喜歡別人注視，也就是享受別人重視自己的感覺。

後來教授開辦碩士生課程，着我去當助教，我欣然應諾，覺得當碩士班老師，感覺又有點不同。那時年少，又因為做了點成績，加上研究的題目自成一家，心底多少有點狂傲不馴。年輕嘛，急着去展示、分享、傳達自己的「學有所成」。

中大的時光，總讓我覺得自己走在很慢很慢的時空，在圖書館和宿舍的來回中，走過了很多路，翻過了很多書，聯合書院煙霧瀰漫之時，我內心總是一片掩不住的興奮，想像自己有天成了教授，皮鞋聲在霧里遠遠傳開。

命運沒有朝我最初的想法而行，後來我打消了讀博士的念頭，但還是當上了老師，站在面對更多人的講台。有人說，人的一生最重要是找對志趣，那麼我的志趣也許就是看見學生點頭稱是、恍然大悟的模樣。

教書十年，最初數年幾乎沒有假期，我常笑說自己從未看到過黃昏日落。太陽未下之時，聲音已然沙啞。但繁瑣而規律的教學能夠沉澱出一個更純粹的自己，與光跑過了競賽，特別想念中大的疏落和緩慢。腦海的念頭像迷霧一樣逐漸飄散。

今年終於成事。這個學期回中大任教，收到聘書的時候，恍如隔世。媽開心了好幾天，成為大學教授，想是她十年前念茲在茲的期盼。寫好了課程大綱，開始張羅鋪設，案頭堆滿了參考書目、論文，研讀時光又重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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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溢欣
作者為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哲學碩士，中文科補習名師。

文章刊於《星島日報》11月10日教育版專欄「學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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