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論｜水則載舟，水則覆舟

戰國末年的荀況說：「水則載舟，水則覆舟。」水可使船隻在其上行駛，水也可以使船隻覆沒。同樣是水，如何利用，結果迥異。近來大家都一窩蜂討論人工智能工具ChatGPT，如何善加利用，卻大有學問所在。
ChatGPT在中文世界

ChatGPT由美國的人工智能研究實驗室生產，駐足的世界自必是歐美的人和事。中文的資訊當然不缺，事實上，我們以中文向ChatGPT查詢，它也可以洋洋灑灑地用中文來回覆。答案條理分明是基本，內容是否正確則有待我們詳加考證。

ChatGPT不是洪水猛獸，在金融界、在不少辦公室的日常操作裏，都掀起了革命性的衝擊。但中文的世界沒有這麼容易。中文是方塊字，語法也與拉丁語系的語言不盡相同。這些看似困難，但今天中文電腦使用普遍，例言之，Unicode 3.0系統裏收錄了27000多個漢字，而Unicode 4.1已收錄了超過10萬個漢字了。

不過，漢字代表的不但是方塊字，背後代表着中國數千年的文化歷史，如果我們向ChatGPT提出這一類的問題，它便回答不了。當然，人工智能較人類優勝之處，乃是它不會放棄回答，而是予以一大堆似是而非且實際大誤的答案，使提問者瞬間陷入了五色迷霧之中。
孔子與孟子與我

孔子、孟子，中國人無不知曉。香港的中小學教科書裏都選用了若干《論語》和《孟子》的文字，由此我們也對孔孟有了基本的認識。可是，ChatGPT沒有這樣的教育背景。向ChatGPT提問孔孟的分別，ChatGPT條理分別，答案有五大段，首段是簡介，然後有三大論點，各佔一段，最後則是總結。此舉讓人想起了Introduction ， Arguments x 3， Conclusion的英文議論文撰寫法則。

在總結裏，ChatGPT指出「孔子和孟子都致力於通過道德教育和政治制度來建立和諧穩定的社會秩序，但他們的思想重點和方法有所不同。孔子注重個人修養、傳統文化和仁愛道德，而孟子則更注重社會倫理、人性本善和自我完善」。這樣的回答絕對是泛泛而談，且是分述而非比較，但也問題不大。問題是當我接着提出孔子和墨子和莊子的分別時，ChatGPT也給了相類的答案。要人工智能機械人回答先秦諸子的異同，難度太大，於是我用上了自己的姓名，斗膽攀附孔子，向ChatGPT問了孔子和我的分別，然後ChatGPT如是說：「雖然孔子和潘銘基都是有影響力的人物，但由於他們的歷史背景、文化背景和領域不同，所以沒有直接的比較和聯繫。」如此的比較、回答，看似使人發笑，實則未來有一天或許ChatGPT可以一直進步，正確回答以上的問題。
如何使用才是關鍵

高等學府看見了ChatGPT的出現便彷彿如臨大敵。面對新事物的衝擊，戒慎戒懼，本無問題。人工智能工具的出現是為了便利人類，ChatGPT肯定有使人類生活得以改善的好處。但是，以為大學師生必定利用ChatGPT來撰寫論文，雖未至於杞人憂天，但顯然是過度了的擔心。

寫一篇與孔子相關的論文，ChatGPT可以幫助多少呢？幾句的生平介紹，簡單的前人研究回顧，或許可以借助ChatGPT的協助而省減時間。不過，這些並非論文的重點，一篇好的學術論文，永遠要求能夠做到推陳出新。如果寫出了一篇連ChatGPT也能夠做到的論文，問題肯定出現在撰文者的身上。

網絡資源，如能好好利用，網絡世界便給人類帶來了好處。小心查證，是其中的關鍵。王念孫是著名的清代學者，是乾嘉學派的代表人物。向ChatGPT查詢，答案是：「王念孫是一位傑出的數學家，他的成就不僅體現在數學領域，也對中國現代數學的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這個回答教人看得目瞪口呆，絕對錯誤，如果我們不假查證，並用在自己的文章，那便是貽笑大方了。因此，水可以載舟，也可以覆舟，水便在我們眼前，是得是失，便看人們如何使用。
潘銘基
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