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不死的香港水墨「自由」
2024-10-30 00:00水墨變化萬千,現代水墨已走出傳統水墨的框架,水墨藝術家步入「後水墨時代」,創作可「有水有墨」、「似水似墨」及「無水無墨」。有畫家以書法入畫、引入平面設計元素、利用銅線及廢木製作水墨裝置,甚至融合科技與水墨,研發出人工智能水墨藝術家。儘管香港新水墨未得到所有人認可,眾畫家皆盼,融會各家思想,為新時代打好基礎,令創作的視野及思維,變得更廣闊。
水墨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師從劉國松、馬國權的水墨畫家陳成球指,現代水墨已經走出傳統水墨框架,「雖然有所繼承,但不追求筆墨;在筆墨之上不一定要『似』,但希望每個人有獨特的風格。」以各種工具取代「筆」,製造不同肌理,他提到,其技法從周綠雲的皴法筆墨技巧「激霰皴」中鑽研出來,先塗漿糊,再用不同噴墨方法,才能產生各種大小、粗幼、濃淡的效果。
資深策展人及藝術家王純杰,在10月初舉辦的「典亞藝博」中,言簡意賅地分享了香港新水墨藝術運動的演變及里程碑,從90年代初由平面繪畫擴展到裝置及行為藝術,再發展出漢字入畫、當代水墨人物,並融入新媒體及科技,展現山水藝術新視角。
師承呂壽琨的「蛙王」郭孟浩作為本港水墨裝置佼佼者,曾代表香港參加威尼斯藝術雙年展,其「蛙托邦」藝術概念與生活哲學亦融入社會。另一位水墨裝置藝術家蔡海鷹,修讀嶺海藝專出身,尤其喜歡西方畫印象主義。他憶述,當初由西畫轉至畫中國水墨,從不受困,「嘗試新的系統是一種追求。」他形容,早期的中國藝術頗哲學,不屬於抽象,而是一種意象。
「綜合媒介有何不可?」
蔡海鷹的作品利用現代媒介,如紙皮、帆布及紗布等,包羅萬有。他指,只要能夠運用的物料,都可用在水墨之中,由宣紙轉去布料、由水墨轉去油彩,甚至把廣告彩與水墨融合,「綜合媒介有何不可?」他認為,創作上有自由,是開放自己,不讓自己被鎖死,「喜歡玩甚麼就玩甚麼,最重要開心,我就用這種態度去嘗試這些現代文化。」他補充,千禧前後曾到美國藝術村交流,啟發他步向裝置藝術的道路。
部分人認為水墨裝置趨西方化,蔡海鷹認為,由畫作轉換成裝置,只是改變表達形式和方法,是很普通的藝術表現。
水墨畫家邱榮豐則創作了互動水墨藝術裝置《山外山》,展示出循環的山水,同時隱喻光污染的問題;觀眾走進該循環空間,表達光害的燈就會亮起,而畫內更繪有無人島。邱直言當中有反諷意味,因燈一亮着,人們無法看清卷軸,等同干擾了無人島,但現代人會覺得有燈很美;燈光會隨人們離開關掉,才能呈現出清晰的畫作。
至於以漢字入畫的香港水墨作品,如藝術家夏碧泉晚年埋首鑽研新水墨,作品《墨韻甲骨文》、《古今雅敘》等皆有甲骨文元素;藝術家徐子雄受到現代主義色彩大師Josef Albers的啟發,創出獨特的抽象潑彩水墨,並於抽象畫上題字,形成以書入畫、書畫合一的彩墨書法。
此外,水墨的包容性無可比擬,與科技融合已非新鮮事。數碼藝術家黃琮瑜早年於香港中文大學藝術系習畫,專注探索當代水墨,及後糅合數碼技術及中國文化,推動數碼水墨創作,並開發水墨繪畫軟件「Pure ink」。
「A.I. Gemini」是夥伴也是老師
跨媒體數碼藝術家黃宏達10年前透過動畫,呈現出國畫大師徐悲鴻筆下的駿馬,更延伸出畫內的世界觀。他指,舊日畫家只有畫布和色彩,科技條件不容許他們構建立體空間,但其思想卻是立體的,後世正能打破物料限制,把畫家立體的思想重新構建,讓觀眾入畫,如去年替台灣當代藝術家蕭勤,把其畫作變成沉浸式效果。
黃續指,科技跟藝術從未分割,近年研發出全球首個人工智能水墨藝術家「A.I. Gemini」,透過連結實時天氣,雨天多沾墨水,睛天多用乾筆,再配合演算法生成不同程式而作畫。他直言,Gemini不是工具,而是其藝術夥伴,更是啟發他的「老師」,「把不確定的因素放大並加入畫作,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認為,未來會更常把本來不屬於水墨範疇的東西,加入水墨創作,例如把數據入畫。他舉例,藝術展覽場內的分布人數,亦是一種數據,「如果把數據演變成墨的濃淡效果,已經是一種抽象的形式,而這種抽象便是人群。」
「混合」創作延續文化
要達至「無水無墨」的境界,香港現代水墨畫會會長楊國芬,大膽使用銅線和廢木做水墨裝置,把古畫的山水意境營造出來,正好跟王無邪的想法不謀而合。她指,水墨是一種精神,不局限於宣紙上,故其作品亦有立體雕塑,近10年更貫徹環保,自製顏料。
楊提到,藝術家能夠提出時代和社會文化當中的問題,帶着想要探討的課題做藝術。實際上,不少當代藝術的水墨人物會關注社會現象,本為精神科護士的藝術家朱興華,利用紙、筆、墨及顏料作畫,早年以透視精神病患者的心靈為主,其後再延伸至描繪現代人的內在世界。藝術家石家豪則以中國工筆技法為基礎,再以「人體」為敘事的母題。
對有聲音批評,「無水無墨」非水墨,楊坦言正常,因為香港水墨藝術的推動十分薄弱,而本地藝術家有傳統、有創新,亦有兩者融合。她續說,自己「混合」創作,並非拒絕中國水墨文化,反而是延續該文化,令其道路可以延伸得更遠,「中國傳統繪畫永遠存在,一定有人繼續承傳;除了傳統水墨,水墨藝術家的責任,就是讓它發展。」
水墨藝術的視野及思維,隨時間變得更廣、更闊,為本港水墨藝術開啟新的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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