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題｜醫療規劃須切合時勢 馮康：政策對錯無絕對

八年前從醫管局退下，馮康其後加入中大醫院任行政總裁，以首所非牟利私營教學醫院之名，冀打破私院價格透明度不足的困境，不過要改革談何容易，馮康直言需經歷兩至三代領導層方可成事，自己任內先打好基礎。涉足公私營醫療管理數十載的他，對醫療政策自有不少意見，「機制只是工具，如何用得好、相互配合才是重點。」回顧過去，哪屆班子、哪個決定走錯了？他強調評事不評人，難用今日視野評昨日方針：「政策無絕對的對錯，任何時候都要不斷糾正，令其切合時勢。」

記者 陳倩婷 攝影 李睿哲

馮康最近現身的場合是書展一個分享會，一班中大醫學生走訪籌建中大醫院團隊核心成員，寫成《中大醫院背後故事》一書。曾出書的馮康坦言，該書由自己寫的話無甚意義：「希望帶出傳承的概念，始終人到某一階段，創意及各方面能力減少，應由有視野的人接手，不應該霸佔位置。」

改革需經歷兩三代領導層

醫院今年初開業後，分階段啟動不同服務，不過馮康形容建院只是低層次工作：「起醫院相對最易，但要利用醫院力量，推動整個醫療體制改革，難上加難。」他現時的工作是打好基礎，「改革是很長遠的事，料經歷兩至三代領導層才可能達成，並非我任內可以完成的事。」

私家醫院一向以價格高昂聞名，非富貴者行人止步。中大醫院最終目標，是靠套餐價提高價格透明度，同時與保險公司構思新產品，增加病人負擔能力。醫院背山面河，馮康不時望看向河的另一端，提醒團隊其醫院的使命：「我常說，要看的是對面河的中產，並非我們後山、九肚山的中產。」

要達標需靠團隊通力合作，這所新成立的醫院結合來自五湖四海的醫護，需時間及心力磨合。馮康過往在公立醫院任管理層多年，當年聯網制度被批評得最多是山頭主義，不過眼前的馮康着重與同事交流，稍有空檔都不忘與前綫傾談，原來是源自舊日習慣，「有同事問，以前你在威爾斯經常請我們吃飯，幾時再請？」除卻工作時的強勢，馮重視建立人與人間的關係，剛柔並重方能領團隊同行。

剛柔並重方能領團隊同行

馮康八一年自港大醫學院畢業，起初加入小兒外科，至九十年代醫管局成立，他獲邀參與行政工作，與臨牀工作漸行漸遠，並於○一年取得行政醫學專科資格。他回顧自己醫學生年代已對醫療政策有興趣，「當時覺得醫療融資政策有問題，只靠稅收支撐，而自己做醫生時則覺得政府投入資源不足。」

年紀漸長，他意識到並非單靠增撥資源就可解決問題。見到一些海外被稱譽的制度日漸出現問題，「當時覺得加拿大是全世界最理想的醫療制度，單一支付者制度，社會有醫療保險，但其後知悉當地求醫輪候時間較香港更長，急症室轉入院亦有很大困難。」各地案例說明醫療制度之複雜，難靠單一制度或方法去推動，需靠多個齒輪同時運作。

難靠單一方法推動醫療制度

在香港的「齒輪」應有盡有，馮康逐一點出：「長者醫療券、私家醫院定價收費、公私營協作、自願醫保等，統統都是機制。」不過機制只是工具，未必每件工具都運用得宜。

疫情之下，公院服務有滯後，當局急推多項公私營協作項目，望分流部分病人至私家醫院接受手術或治療，惟根據醫管局近日公布的數據，僅千六名病人受惠。馮康直言招標機制透明度不足，或致私家醫院卻步，「私院要知道項目的需求有多少、價格約多少，才可計算成本效益。」倘信息不清晰，感興趣的人自然不多。

疫情過後，社會須重新正視人口老化問題，官方解答是加強基層醫療去支援社區長者，不過何謂有效支援？地區康健中心在疫情爆發時關閉，被詬病未急市民所急，但馮康借此反問：「康健中心是否最好的模式？本港基層醫療有七成由私家醫生提供，但他們並非在康健中心內診症。」社區中的私家醫生分散各屋邨，他建議政府應思考如何牽頭，將私家醫生力量整合，令其發揮到功用。

擅評醫療規劃的馮康說起政策總是不急不慢，唯獨被問及各屆醫療班子表現時封口：「我們行政醫學只分析政策，不懂答這個問題。」馮康又強調，每項政策的推出都有相應時代背景，難站在今日的角度批評昨日的政策，「醫療環境轉得好快，正如十年前我說人口老化時，人口老化都與我無關。」不同的社會結構，要有不同政策配合，「政策無絕對的對錯，任何時候都要不斷糾正，令其切合時勢。」

紓緩醫生不足 須除公私營界限

自認已加入人口老化大軍，今年六十四歲的馮康暫未訂定退休的死綫，但終有交棒的一日，惟移民潮湧現，社會紛關注中層、富經驗醫生的流失，但馮康直言不太擔憂，「這並非香港未經歷過的事，有人離去，但我們仍然有很多很資深的醫生在。」

移民潮進一步引申至醫生不足的老問題，馮康認為要先清除公私營間的楚河漢界：「到底公營醫生可否有部分時間做私人執業？私家醫生能否多回公家？」人手失衡，唯靠調節制度彈性去解決：「這是醫管局成立至今的死結，需要思考如何盡用整個社會的醫療資源。」

《星島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