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學林|種葱

2022-10-19 12:13

有一陣子,媽在家裏種葱。搬家之後,有天夜里,也挑起了我種葱的念頭。日復一日地澆水,然後施肥,一顆顆翠綠的葱每天都在長高。炒菜時摘下,即摘即吃,摘了還能再長。如果收成是人生的一條競道,大抵有的人起步早,不多久已經遙遙領先;有的人安於自己的步伐勉力前行,有前有後,我們都在同一競道的不同位置。我期望自己是那領航的角色,借給你們肩膊,讓你們能夠預支更高更遠的風景。而我也確切相信,我們的距離正不斷縮窄,終於有天你們能追上我的步伐,與我相視而笑。這將是我教學上的雨後放晴。

有次我去日本,車經過宇治,有一塊石碑寫着「光風豊作」四字,赫然吸引了我的視綫。「豊作」就是豐收之義,豐收之前,固然要先經過一番努力耕耘,但我最喜歡的卻是「光風」的意境。所謂「光風」,說的是雨後初晴的風。既是雨後,則可知農作物已得上天眷顧,人的努力沒有白費;而風不徐不疾,正是收成時節、天空放晴的好時辰。我望着遠處,心中浮想了這些年的瑣碎,有些可以俯身執拾,隨時回顧;有些細如塵埃,但能在腦海里載浮載沉,撐起一些痛苦歲月。

我想起這些年的深耕細作,關於教學,很多刻下的不知不覺到了後期都是幾倍的償還。得和失,短時間真的分不清。這幾年學生陸續畢業,他們終於在某個層面上與我處於同一水平。也許因為這樣,我收到了更多明白和諒解的回音。那年我站在迴聲壁的呼喊,經過了若干時間,終於得到了感知。同一時間,進入社會之後,除了工作上的體諒,我還慶幸他們在不同的崗位上有了自己的角色,與社會接軌的同時,也開始與自己的生命和靈魂作妥協。

未能盡如人意之時,我們該如何面對?該如何負隅頑抗?一切關於生命的問題正等待他們摸索獨一無二的答案。但那年那個課室里的中文時光並沒有虛度。課上的學問、人生的思考,即或以上這兩點都遺忘了,起碼還有記憶里曾經年少青春的背影。若有若無,好像還是昨天的事,卻已經回不了過去。

親手播下的,情感也好、實物也好,其實都有故事,而故事的起承轉合總在每個夜里讓你得以感知。而如果有天葱長得偏離軌道了,傾側也好、四散也好,其實都有因果。電郵:[email protected]


林溢欣
作者為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哲學碩士,中文科補習名師。

文章刊於《星島日報》2022年10月19日教育版專欄「學與教」。

圖: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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