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碼人文｜電子遊戲對三國文學經典的解構與重構
2022-12-21 15:39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三國故事對中國人有永恆的魅力。它令杜甫在武侯祠旁寫出「出師未捷身先死」；讓蘇軾在赤壁發出「人間如夢」的感歎。正史《三國志》雖於晉朝完成，但真正具影響力的是在民間以「滾雪球」形式不斷累積的三國故事，直至《三國演義》正式完成文學經典的建構。書中「尊劉抑曹」立場、人物形象等均深入民心。經典完成後，會繼續衍生不同形式的作品，如《反三國演義》、《三國志》漫畫等。進入數碼時代，電子遊戲的影響力與日俱增，傳播力甚至凌駕傳統文字和圖畫作品。
顛覆情節 取悅玩家
與三國有關的遊戲方興未艾，主要由日本光榮公司出品，大致可分為兩大類，其一是以《三國志》命名的一系列戰略遊戲，玩家扮演其中一位人物，目標為打敗敵人，統一全國。《三國志》遊戲雖能發展出與歷史甚至小說不同的結局，但總體而言還是遵照《三國演義》而設計。另一類則是《三國無雙》系列的即時動作遊戲，卻對原來的情節進行顛覆。
馮憲光、傅其林在〈文學經典的存在與否定〉指出，傳統文學經典借助於現代的市場體制與媒體力量傳播得更廣闊，但傳統的文學經典亦被大量改編、篡改及戲謔。《三國無雙》系列正是篡改的典型，最明顯是為了取悅消費者而設計遊戲內容。由於動作遊戲的本質是追求刺激、畫面華麗，謀略等元素無可避免地被大幅削弱，文臣都被武將化，如諸葛亮、荀彧等謀士除了外貌仍符合原著外，都變成較弱的武將在戰場上縱橫殺敵，原來的所有形象均被淘空。
虛構女角 滿東瀛風
另一特點就是女性角色大量湧現。三國本應是男權的世界，英雄逐鹿中原，女子只為點綴而存在，正如蘇軾筆下，小喬只為襯托周瑜「雄姿英發，羽扇綸巾」的形象。但在遊戲中，為了盡量擴大消費者階層，女性角色愈見重要。從第一集只有貂嬋和孫尚香兩位女性，到後期陸續加入大小喬，甚至月英（諸葛亮之妻）、辛憲英（辛毗之女）、呂玲綺（呂布之女，其名字由光榮杜撰）等小說未有正式出現的人物。
遊戲的改編原則大抵是小說有詳細描寫，已成為經典形象的如張飛、夏侯惇等則忠於原著，帶給玩家親切感，而小說未有描繪的人物則大肆改造。《三國無雙》系列正在重新建構經典，不難發現，目前三國遊戲都滲入大量日本元素，如較古老的遊戲《吞食天地II》里隱藏的最強武器，竟是日本傳說的草薙劍；《三國無雙》裏曹操的形象與日本的織田信長相似；至於《無雙蛇魔》系列，更索性以日本傳說的八歧大蛇為主角，強行糅合日本戰國、中國《封神榜》和《三國演義》的故事。
塔米．安薩里在《被發明的昨日》提出「敍事」是左右世界歷史的關鍵力量，不同文明以不同的敍事來「發明」自己的過去和定義世界。數碼時代最大特點是全球化，文學經典不再為某文明獨有。《三國無雙》系列風靡全球，成功搶奪國際話語權，更成為不少外國人認識三國歷史的途徑，中國反而按照《真三國無雙》拍攝電影。
作為古老文明，如何在數碼時代保留傳統文化的話語權，是文藝創作者未來必須思考的問題。
陳曙光博士
香港教育大學中國語言學系助理教授
本專欄由香港教育大學人文學院學者輪流執筆，內容屬個人分享及學術見解，讀者如有任何意見，歡迎電郵至[email protected]
文章刊於《星島日報》2022年12月21日教育版專欄「數碼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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